在一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快地消除怀疑的世界里，让智者赋予我们深入思考的能力——

像哲学家一样质疑生活

在这个效率极高的在线世界中，真实的感知越来越封闭，意义无处不在，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快地消除疑虑。人们似乎更愿意将自己局限于社交和娱乐，用简单来麻痹神经，从而获得某种“标本不治本”的快乐，却忘记了长久以来直面不确定性的智慧——哲学。

在最近的纪录片《解读差距》中，哲学教授陈佳英与具有独立精神的思想家交谈，与学生辩论，与仍在坚持思辨的年轻人一起提出老求真问题。

在陈家英的经典著作《什么是美好生活》中，陈家英的名言引人入胜：在“选择人生道路”之初，没有人最初了解自己的本性，了解周围的环境，预见环境的变化。这并不是说我们不够聪明，而是我们的本性一开始还不够具体，它等待着在交织的实践中向我们揭示。我们大概可以从这个意义上理解，歌德说他的《浮士德》是一系列越来越纯粹或更纯粹的努力。我将这个“纯粹”或“纯粹”理解为：自我透明。在我看来，这种自我透明就是“实践智慧”的核心含义——知道你要去哪里，以一种连贯的方式理解你自己和你正在走的路，这样你就可以按照你的真实本性行事，并让自己大致走在你的本性所决定的道路上

不是有点心灵鸡汤吗？而或许正是以与生活息息相关的哲学慰藉为起点，我们才能重新连结真实的自我，并被赋予感知自我和深入思考的能力。

让我们认识一下两位同样选择放飞自我思想的专业哲学家，他们都是畅销书作家 Martha Nussbaum 和 Han Byung-chul。他们和陈佳英一样，“走在人群中，自然有一种窥探人间秘密的隐藏乐趣”。作为当代哲学家，他们也秉持着陈彬自称的使命：拆解那些合一的、超然的、不变的、与我无关的真理，保护那些寻求真理和积极思考的人。

一种“非常新”的哲学家

玛莎·努斯鲍姆 （Martha Nussbaum） 没有刻板印象中的哲学家，但她也是她那个时代最有影响力的哲学家之一。她拒绝在结肠镜手术中使用麻醉剂;在产房里阅读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学》;她“苗条、迷人、毫不掩饰女性化、穿着时尚，穿着迷你裙”;她为每一天制作一个流程图，并从 90 分钟的锻炼开始......76 岁高龄的她撰写和编辑了 50 多本书，并获得了 64 个荣誉学位。更何况，她的经典哲学专著《爱的知识：写在哲学与文学之间》今年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推出后，在豆瓣评分9.6，连续数周稳居“本周非虚类热门书单”榜单。

《爱的知识》，玛莎·努斯鲍姆著，李一林等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4.01

与大多数哲学家相反，玛莎·努斯鲍姆 （Martha Nussbaum） 是一位笔触优雅的作家。这也是她作为哲学家的新奇之处。她用文学来填补哲学不愿审视的空白，探索传统英美哲学不愿“屈尊”的人性、感知、诡辩、阅读、灵魂、个性和爱等个人话题。而这种对文学的关注来自于童年时与父亲一起阅读文学经典的经历。他们一起阅读威廉·欧内斯特·亨利 （William Ernest Henry） 的诗歌。她也喜欢独自跑到阁楼上，沉浸在狄更斯小说的世界中。她说，通过文学，她找到了“一条脱离生活的出路，以及一种与道德生死相关的生活”。

哲学比努斯鲍姆更理性，但努斯鲍姆是一位具有极大情感和激情的哲学家。康德认为，激情之爱是非理性的、道德的，不应该被讨论，但她并不同意，她自己也从不掩饰自己对激情之爱的追求。在《爱与个人：浪漫正义与柏拉图式欲望》一书中，她用悬疑小说介绍了一位女哲学家，她通过写日记来应对她令人心碎的经历。这位女哲学家将她的经历编目，详细描述了理想恋人的品质，然后将它们与她所爱的男人进行比较：“他走在阳光斑驳的走廊上，谈笑风生，他的整个身体都被从门进来的阳光强烈地照亮，对她来说，他就像英国艺术家透纳笔下的天使站在阳光下。”

她以哲学的心情重读文学名著大卫·科波菲尔，因为她 14 岁的女儿爱的是书中的浪子斯蒂尔福思，而不是主人公大卫，他克服了许多困难，获得了幸福的生活。最终，她得出结论，当读者对声称自给自足但事实并非如此的“规则”感到厌倦和失望时，他们不可避免地会转向 Stillforth，转向不完美但最终开放的故事，因为那是“最接近生活的东西”。归根结底，当人们以“爱”的名义寻求光明和超越时，他们最应该做的是回归生活，毕竟“我们追求的是人类的善，而不是其他众生的善”。归根结底，努斯鲍姆想要重新获得哲学的文学风格和文学标准，这就是狄更斯希望读者看到的我们对生活的热情——一种不需要能够解释一切，而只需要参与命中注定的生活的热情。

一个打破传统的哲学“影响者”。

在今天的哲学界，身为当红“网红”的德国专业哲学家韩秉哲无疑是一个异类，他和他的思想在学术界引起了争议。尽管写了《爱的复调》的哲学家阿兰·巴迪欧 （Alain Badiou） 赞同他，称赞阅读《爱之死》是“最聪明、最理智的享受”，但哲学界并未完全接受韩秉哲的观点。

从《倦怠社会》到《妥协社会》，韩秉哲的写作偏向于社会病理学分析，以哲学为工具阐述特定的社会现象及其原因。他专注于对现象的诊断，而忽略了对人类自我和意义进行更深入探究的哲学传统。人们可以从他的书中获得一些现代生活的清醒，但他们找不到太多关于人类存在和其他问题的超然灵感。通俗地说，他还是摆脱不了哲学上鸡汤的嫌疑，一度被视为在哲学普及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的阿兰·德波顿。

以下是他对当前数字时代的看法：在 Han 看来，ChatGPT、算法和被广泛讨论的“AI 换脸技术”是人们逃避痛苦的产物，“这加快了数字生产的步伐”。这些后真相时代的产物是对现实的戏仿，并没有带来真正的痛苦，而只是在戏谑中麻醉了人们对现实的真实感受“;“但人群非但没有失去痛苦感，反而进入了一种'超敏反应'的状态，就像安徒生童话中的豌豆公主一样，即使是床垫下的一颗豌豆也能让她痛哭。”痛苦是现代人的豌豆，再小也无法忍受“;“今天，我们通过信息感知世界。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失去了当下的体验，我们需要让信息保持沉默，否则我们的大脑会爆炸。”……

然而，“韩秉哲现象”使哲学成为罕见的再次成为讨论焦点的时代。被巨著、晦涩的系统理论劝阻的人在他那对人友好的社会批判理论中寻求慰藉。为此，我们特别邀请了山东大学青岛人文社科学院刘杰教授，就他对韩秉哲的看法，以及他对我们所处时代的哲学态度来写一篇文章。

韩秉哲 （Han Byung-chul） 是一位分析信息时代的人文主义哲学家

刘杰

今年，随着《大地颂歌：园林之旅》、《时间的香气：驻留的艺术》和《叙事的危机》三本中文译本的出版，德国当代哲学家韩秉珍的20多部畅销著作被翻译成中文出版。韩秉哲的书不长，从四万多字到十万多字不等，属于那种可以一口气读完的书，对于哲理著作来说是非常难得的。

《时光的芬芳》（德文），韩秉哲著，吴琼译，中信出版集团，2024.05

近十年来，韩秉哲每年出版一两本专著，都阐述了他对当今社会面临的许多深刻而敏感的问题的独特看法。然而，我们不能将他的哲学思考视为“心灵鸡汤”之类的东西，因为他总是通过将严谨的哲学学术分析与广阔的研究视野相结合，“创造一种迷人的阅读乐趣”。正如法国著名哲学家阿兰·巴迪欧所说，“无论如何，阅读韩秉哲是最明智的享受。”

《叙事的危机》（德文） 韩秉哲著，李明耀译 中信出版集团，2024.05

随着韩秉哲的著作在世界各地的读者中流传，他书中讨论的思想也引起了更尖锐和前沿的辩论，并不时激发读者实践他的思想，在一些年轻人中产生了各种“韩秉哲效应”。可以说，他在新一代学者中确立了远超海德格尔、德里达的精神地位——用哲学的武器，为深陷压抑、焦虑和恐惧的人们打开了一扇通往未来的窗户。

科技时代，秉持哲学的“人味”

作为一名专业哲学家，为什么韩秉哲的哲学思想会从学术界蔓延开来，并在非专业人士中受到如此追捧和热烈的追捧和热度？在数字阅读铺天盖地的今天，为什么他的纸质书仍然卖得好呢？在这个“读图时代”和“短视频时代”，为什么人们仍然痴迷于他的非文学文本呢？他以怎样的哲学方式完成了与时代精神的对接和对当下文化的病态诊断？要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们需要从他的工作开始。

韩秉哲出生于 1959 年，是一位韩裔德国哲学家，1994 年在弗莱堡大学获得博士学位，目前在柏林艺术大学任教。从他的大量著作中，我们可以感受到现象学的研究方法深刻地影响了他的问题视角，尼采和齐克国的尖锐风格也被他继承和发展，而海德格尔的影子无处不在。像今天所有的专业哲学家一样，他面临着一个共同的问题：技术时代的哲学是什么？

为了顺应时代潮流，今天很多哲学家选择走“自然主义”的道路，即用具体的科学成果来构建自己的哲学理论，使哲学研究能够紧跟科学的步伐，甚至让哲学直接参与科技活动。他们在推动哲学“自然化”的同时，与早期哲学的人文主义传统越来越疏远，将“非人化”走向极致，哲学也越来越不“人性”。

这些博物学家热衷于用琐碎来对抗宏伟，用修辞来对抗逻辑，他们的哲学著作几乎不被专业人士所听到。然而，哲学图景从来都不是由风景组成的。在“自然主义”尘埃落定的时代，许多哲学家坚决反对目前哲学界盛行的“自然之风”，认为哲学本质上是一门人文学科，哲学应该在人们的“精神修养”中起到支撑作用，阅读和思考哲学问题本质上是一种“生活方式”。可以说，韩秉哲是当今德国哲学界推动人文主义哲学的先驱。但是，他没有像过去法兰克福学派的哲学家那样对工业社会和消费主义文化进行尖锐的批判，而是使用大量的例子和存在主义分析来表明，在这个信息和通信技术 （ICT） 时代，重塑精神生活和意义世界的任务变得多么紧迫和必要。

从“物之时代”到“非物之时代”。

然而，韩秉哲绝不是一个虚无主义者和悲观主义者。今天，与其说是“onlife”带来的人文精神的崩溃和瓦解，也不是人们精神品味的低级和荒谬的味道，而是生活世界的巨大变化。韩秉哲在《非物质：生物世界的转变》一书中指出，曾经支撑人类生活的“地球秩序”已经被“数字秩序”所取代，我们正在从“物质时代”过渡到“非物质时代”。曾经让我们放心可靠和朴实无华的一切现在都是空灵的，甚至是 “幽灵般的”。我们的栖息地曾经到处都是东西，但现在它们完全被信息所支配。结果，生活变得动荡不安，认知系统变得极不稳定。我们不再执着于事物，而是沉迷于信息，我们用“信息和数据拜物教”取代了“对事物的拜物教”。数字秩序使生活支离破碎。同时，人工智能还让我们生活在一个由算法控制的世界中，从而失去了行动和自主的能力。更糟糕的是，数字秩序也结束了“真理时代”，导致我们生活在“后真相信息社会”中。这个社会的特点是寻求刺激，一切都由感觉和情绪控制。

《无物》（德文） 韩秉哲 谢小川 译 东方出版中心 2023 年版

他这样描述信息时代：“我们今天无需获取知识即可赶上信息。我们什么都知道，但不知道一切。我们四处旅行，而不必获得经验。我们无需成为社区的一部分即可进行交流。我们保留了大量数据，而不必查看内存。我们积累了朋友和粉丝，而不必与他人见面。通过这种方式，信息有助于形成一种不需要连续和连续的生命形式。当然，作为一名哲学家，韩秉哲仍然看到了这个新时代的积极一面。他相信信息有能力将我们从繁重的劳动中解放出来。人工智能不仅意识到事物以人的身份工作，而且我们需要重新理解“劳动”，才能让事物以人的身份思考。未来的人们将不必用自己的双手工作，他们只会玩耍和享受;他们无疑是免费的，并且他们有 “指尖的自由” 来敲击键盘。但这无疑是另一种“取消了人”的后人类时代。数字秩序追求的是不受限制的东西，只有大地测量秩序规定了人的有限本质。如果人类沿着数字秩序的道路前进，它最终将完全“取消”自己。为了避免这场悲剧，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到“地球的秩序”中来。让心回归尘世秩序的第一步是 “向他人敞开心扉”。这是人与人之间建立共同关系（友谊）的关键。

重新获得对“他者”的感知。

在《他者的消失》和《爱之死》两本书中，韩秉哲探讨了所谓的“同质化的恐惧”，这是信息时代的症状。在他看来，当今信息时代和全球化时代最大的特点是“他者”的消失。没有了“他者”，也就失去了创造力和独特性，一切都在“同质暴力”的破坏下变得相同和毫无生气，这无疑意味着意义的丧失。“全球化的暴力使一切都变得相同，它创造了一个同质化的地狱，”他说。“另一方面，数字网络空间消除了陌生人和他人带来的消极感和惊奇感，没有了精神上的惊奇感，所有的艺术和哲学都变得平庸。因此，“与世界疏离”是所有艺术和哲学的一个可能条件，我们必须将世界视为“陌生人”和“他者”，这样我们才能对世界产生真实的感受，只有这样，艺术才能恢复它的“他者性”、“谜题属性”、“陌生性”和“神秘性”，只有这样，哲学才能重新发挥其批判功能。

无独有偶，“他者”的消失，也带来了另一个严重的后果：真爱的死亡。在韩秉哲看来，“爱的对象实际上是他者，是个人在'自我'的王国中无法征服的领域。由于当今社会的“同质化”，人们已经无法再拥有真爱的体验，因为我们只能爱上一个独特的、不分类的、无可比拟的“他者”，而这个“他者”已经从我们的世界上消失了。今天，我们生活在一个“比较和比较”的同质化社会中，一切都以消费社会的统一标准来衡量，“他者”的消费并不存在。没有“他者”，只有“自我”仍然存在，被“他者”的世界遗忘。因此，“自恋”成为常态，最终我们淹没在“自我的深渊”中，陷入自恋的抑郁。如今，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不再恋爱，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患上了抑郁症。

《妥协社会》 （德文） 韩秉哲 吴琼 译 中信出版集团 2023 年版

纵观韩秉哲出版的 20 多本中文书籍，我们发现他确实不愧是存在主义分析的辩证大师。在指出“他者”的消失、社会消极情绪的缺失的同时，他也指出，对社会存在的“肯定”也具有负面影响。例如，在他的《倦怠社会》一书中，他认为，在一个积极进步的社会中，追求“功绩”就像服用兴奋剂，必然会导致过度疲劳和倦怠，“无拘无束地追求绩效提升，会导致精神障碍”。“这是一种孤独的疲惫，造成了彼此的孤独和疏离。那么，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呢？在《沉思的一生》中，韩秉哲邀请我们关注人性中“闲暇”的光荣形式，因为它创造了真正的自由时间。一旦我们失去了无所事事的能力，我们就只能成为一台高速的机器。懒惰可以是消遣、消费享受、躺着睡觉，但最好的懒惰是“沉思的懒惰”，因为它超越了尘世的倦怠，“在懒惰的风景中，事物相互结合，闪闪发光”。发光是沉思模式下的想法。由此可见，懒惰是理想的生活状态，庄子和海德格尔的哲学就是一种“懒惰哲学”。我想，对于我们读者来说，为什么我们不需要 “无所不用读” 呢？无所事事地思考和阅读是克服倦怠的方法。让我们一起阅读 Han Byung-chul 无事可做！（本文作者为山东大学青岛人文社科研究院教授）。

青岛日报 2024 年 6 月 4 日，第 8 页